“什么口信?”“第一句是,本就是浮萍无依,自然要四海为家。”“第二句是,皎皎有皎皎的使命,而为师也有为师的使命。只要肯拨云见日,那么冰雪覆盖之下的真相,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,望自珍重。”“第三句是,相见不难,别也不难,聚散终有时,但余生必会有重逢之日。”沈姝瑾闻言,微微垂下眼睫,久久不曾言语。半晌之后,沈姝瑾蓦地勾起嘴角,露出了一丝笑意,随后站起身,轻笑道:“我知道了。玉瑚,冰纨,走罢,我们也该回长安了。”
没等萧策继续分析下去,沈姝瑾便已收回了切脉的手。
萧策回过神来,暂且将神医的身份之谜抛之脑后,轻声问道:“神医,如何?此毒可解否?”
“回世子,小女子可以一试,只是……若要解此毒,恐怕还要冒些风险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沈姝瑾想了想,低声道:“世子,正如我方才所言,此毒乃兰诏皇族赐死时所用。既是皇族赐死,那必然不会留下祸患。因而这仙人醉之毒在最初研制时,便是没有配备解药的。”
“此毒中,除毒血草外,还融合了许多种珍贵毒物,但若以金针逼毒,再辅以清毒的汤药,倒也可将大半毒素排出体外。可唯有这毒血草之毒,一旦进入人体内,就会无孔不入,隐藏于脏腑之中,几乎没有办法能够排出。”
“不过这世间万物,皆有生克。凡大毒之物,百步之内必有解药。而我恰好就曾在一本古籍上,见过有关于克制毒血草之物的记载。”
“此物名为‘冷毒堇’,也生长于兰诏国内。此药植在单独用时,虽也有大毒,但却对毒血草之毒有极强的中和之效。也就是说,只要用这冷毒堇将世子体内的毒血草之毒中和掉,那么此毒自然便可解了。”
“只是如今我云夏与兰诏仍在交战之中,禁通商贸,故而想要寻这冷毒堇,只怕是要想个办法、冒些风险了。”
萧策唇角轻抿,“那敢问神医,在寻到这冷毒堇之前,我还能坚持多久?”
“至多半年。”沈姝瑾实话实说道。
“至多半年?”萧策眸色微微一沉,“可司岐说……”
“司岐说,你至少还有一年的寿命,对吗?”沈姝瑾打断道。
“是。”萧策点点头。
沈姝瑾笑笑,语气依旧不疾不徐,“司岐所言不虚,即便没有冷毒堇,你也确实还有不止一年的寿数。但我所言之半年,是指你如今这种没有太大痛苦的情况,至多还能维持半年。”
“若论寿数,我还能保你更久。可到那时,你双腿俱废,血肉皆溃烂,排泄失禁,恶臭熏天,浑身剧痛难忍。你甚至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亡……到了那般时候,你能保证自己还活得下去吗?”
萧策闻言没有说话,眼中沉色更甚。
沈姝瑾也没在意,继续不紧不慢道:“毒血草之毒刚烈霸道,毒发时间非常短。世子你心中应当也清楚,你如今之所以还能够坐在这里,便是因为‘鬼医’司岐用极珍贵的药物压制了毒血草之毒的活性,而后又用金针将你体内的大半毒素都逼入了双腿之中。此法虽让你暂时不良于行,但却在极大程度上延缓了毒性的发作。”
“可此法终究治标不治本,维持不了多久的。一来,是因为毒血草之毒善藏匿,所以你的脏腑中定然还残存着余毒;二来,便是这毒血草虽被暂时压制了活性,但却始终在与压制的药效对抗。一旦它对抗成功,压制的药物失效,那么此毒很快便会再次侵入五脏六腑。到那时,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了。”
萧策听了沈姝瑾的话后,双手微微攥紧。沉默了半晌,才终于再次沉声开口道:“好,我知晓了,多谢神医。那今日在下便先告辞了,待他日寻得冷毒堇,萧策再来山庄拜会。”
“不。”沈姝瑾摇摇头,“小女子即将远行,归期不定,世子若能寻得冷毒堇,便知会九州商会一声罢。九州商会,会将消息传给我的。”
萧策闻言眉梢轻挑,想了想,终究还是没再追问,只再次拱手道:“好,萧策记得了。今日有劳神医,若我萧策能顺利寻得冷毒堇,度过此番劫难,日后必报神医救命之恩!”
“世子客气。”沈姝瑾微微俯身还礼,随后起身,看向了一旁的乌竹,“乌竹,送客。”
“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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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,天才刚蒙蒙亮,沈姝瑾的马车便已离开了菩提山庄。
平阳侯府老太君本是想派部曲前来接应的,但却被沈姝瑾拒绝了。
菩提山庄距离长安甚是遥远,以马车的速度,即便日夜不停地赶路,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抵达,若是人多,便只会更慢。
所以沈姝瑾为了能早日回到长安,轻装上车,一切从简,身边只带了玉瑚、冰纨、乌荇与赤苜四人。
这四人的武艺皆不凡,知医也识毒,他们走的又是官道,所以一路上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。
不过出发时,沈姝瑾见乌荇的嘴角似乎有些淤青,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句。
乌荇垂着眸子,面不改色地撒谎:“主上不必担忧,只是昨夜不小心撞到了桌角,无碍的。”
沈姝瑾闻言,不知信了还是没信,但也不再追问。
待沈姝瑾带着玉瑚与冰纨进了车厢后,赤苜才忍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,语气中满是揶揄:“哎哟喂,乌三堂主怎的如此不当心!居然还能磕在桌角了呢!”
乌荇见状,没敢吱声,但却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。
有什么可笑的!他总不能告诉庄主,这伤就是因为乌竹他们嫉妒他能跟着主上回长安,被他们打的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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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回京之前,沈姝瑾先是回了一趟九溪书院,准备拜别恩师羽公子,可却不曾想,竟扑了个空。
“禀少主,院主三日前便离开书院了。”
九溪书院中,一名侍女轻声对沈姝瑾说道。
“三日前?”沈姝瑾微微一愣,那不正是她从书院回到菩提山庄的第二日吗?
“那师父可曾留下什么书信?”沈姝瑾抿抿唇,继续追问道。
“不曾。”侍女摇摇头,“但院主给您留下了三句口信。”
“什么口信?”
“第一句是,本就是浮萍无依,自然要四海为家。”
“第二句是,皎皎有皎皎的使命,而为师也有为师的使命。只要肯拨云见日,那么冰雪覆盖之下的真相,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,望自珍重。”
“第三句是,相见不难,别也不难,聚散终有时,但余生必会有重逢之日。”
沈姝瑾闻言,微微垂下眼睫,久久不曾言语。
半晌之后,沈姝瑾蓦地勾起嘴角,露出了一丝笑意,随后站起身,轻笑道:“我知道了。玉瑚,冰纨,走罢,我们也该回长安了。”
她虽不知师父的使命是什么,但她却知道,自己该做些什么。
师父说得对,无论这其中是非如何曲折、如何艰辛,只要肯查,那么就总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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